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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9:34:05

精选章节

前世,顾明棠死在了婚后第三年,夫君楚云朗的白月光林雅茹诬陷其"通奸",婆母一句『清理门户』,就将她锁进祠堂,活活烧死。

再睁眼,她回到了与楚云朗成婚的当夜。

她一把掀开盖头,只见屋内龙凤喜烛高燃,合卺酒的气味混着熏香,难闻的令人窒息。她低头,看见自己十指纤纤,正死死攥着大红锦被,指节泛白。

是永宁侯府,世子的新房。

"少夫人,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丫鬟春桃推门进来。

见到春桃,顾明棠眼中寒光一闪。春桃,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前世就是她帮着林雅茹在茶中给她下药,并伪造了通奸现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恨意:"无碍,世子呢?"

"回少夫人,世子爷方才被侯爷叫去书房议事了。"

顾明棠冷笑。议事?楚云朗此刻定是去安慰他那"受惊过度"的好表妹了。前世她忍气吞声,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这一世,她偏要闹得人尽皆知。

顾明棠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卸下有些沉重的满头珠翠。铜镜中,映着一张年轻娇美的脸。杏眼桃腮,肌肤如雪,眉间一点朱砂痣鲜红欲滴…这时,十八岁的顾明棠,还没被侯府的阴谋诡计磋磨得形销骨立。

门外脚步声渐近,楚云朗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少夫人歇下了吗?"

"回世子,少夫人还未就寝。"

门被推开,楚云朗大步跨入。他身着大红喜袍,剑眉星目,端的是俊朗非凡。可顾明棠只看到他眼底那抹掩不住的焦躁与厌烦。

"夫人怎么还未歇息?"楚云朗假意温柔,伸手欲扶顾明棠。

顾明棠不着痕迹地闪身避开,直视他的眼睛:"侯爷与世子商议何事,竟恰好在大婚之夜?"

楚云朗一怔,眉头微蹙:"边关紧急军情,父亲找我商议。"

"是吗?"顾明棠轻笑,"那世子现在是要赶去边关,还是去安慰你那'受惊'的表妹林雅茹?"

楚云朗脸色剧变:"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顾明棠步步紧逼,"林雅茹今日在喜宴上'晕倒',不就是算准了你会抛下新婚妻子去照顾她吗?"

"顾明棠!"楚云朗怒喝,"你怎可如此污蔑雅茹?她自幼体弱……"

"好一个自幼体弱!"顾明棠打断他,"世子既然心系表妹,又何必娶我?不如现在就写封和离书,我即刻回顾府。"

楚云朗被震住,一时语塞。

"你疯了不成?今日是你我大婚。"他压低声音,"我不过是去看看表妹情况,很快就回。"

说完转身欲走,顾明棠却猛地抓起合卺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玉杯粉碎。

"既然世子不把我当妻子,这婚,不成也罢!"顾明棠高声喊道,同时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扫的满地都是。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整个院子。楚云朗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反常态的顾明棠,还未反应过来,外面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门外响起了老侯爷威严的声音。

顾明棠瞬间红了眼眶,扑通跪地:"求父亲为儿媳做主。世子新婚之夜要弃儿媳而去,儿媳实在无颜活下去了。"

老侯爷看到满地狼藉和跪地哭泣的新妇,脸色铁青:"逆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云朗慌忙跪下:"父亲,边关军情紧急..."

"放屁!"老侯爷怒喝,"哪来的军情?老夫怎么不知?"

顾明棠低头啜泣,眼中一丝冷光闪过。这一闹,不仅让楚云朗难堪,更让老侯爷对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父亲息怒,"她抬起泪眼,"世子或许是担心林小姐的身子..."

"林雅茹?"老侯爷眉头紧锁,"与她何干?"

顾明棠故作犹豫:"儿媳听说林小姐今日在喜宴上晕倒了,世子一向疼爱表妹..."

老侯爷何等精明,顿时勃然大怒:"好个混账东西!新婚之夜不顾妻子,却惦记着表妹,此事若传出去,我侯府颜面何存?"

楚云朗面如土色:"父亲,我..."

"闭嘴!"老侯爷厉声道,"今晚你哪儿也不许去!明日一早,我要看到你们夫妻和睦地向老夫人请安,若敢踏出这房门一步,家法伺候!"

房门关上后,楚云朗猛地转向顾明棠,眼中怒火燃烧:"这下,你满意了?"

顾明棠擦干眼泪,唇角微勾:"世子言重了,妾身不过是想做个名副其实的侯府少夫人罢了。"

她缓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云朗:"今夜世子睡榻,我睡床。若你敢碰我一下,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永宁侯世子不能人道。"

楚云朗震惊地看着判若两人的顾明棠,一时语塞。

顾明棠背对他躺下,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楚云朗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心中想着,如此,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晨光微露时,顾明棠已梳洗完毕。她特意选了正红色织金牡丹纹褙子,头戴赤金嵌红宝石头面,雍容华贵中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少夫人,世子爷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春桃捧着茶盏进来,眼神躲闪。

顾明棠接过茶盏,在唇边顿了顿,忽然抬眼:"这茶是你亲手泡的?"

春桃手指一颤:"是…是的。"

"那先赏你了。"顾明棠将茶盏递回去,看着春桃顿时惨白的脸色,只觉可笑。前世,这杯加了泻药的茶让她在请安时出丑,如今该轮到这贱婢自食恶果了。

春桃吓得扑通跪下:"奴婢不敢,这是专为少夫人准备的..."

"怎么?"顾明棠挑眉,"莫非茶里有毒?"

"不!不是..."春桃颤抖着接过茶盏,在顾明棠冷冽的目光下不得不饮了一口。

顾明棠这才起身:"走吧,别让世子等急了。"

松鹤堂内,杜夫人端坐上首,满头珠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这位侯府主母虽已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宜,故而显得年轻,眉目间透着几分凌厉。

"儿媳给母亲请安。"顾明棠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

杜夫人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半晌才道:"听闻昨夜新房闹出好大动静?"

顾明棠眼眶立马红了:"都是儿媳不好,一时情急惊动了父亲。实在是...是世子他..."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楚云朗。

老侯爷重重放下茶盏:"好了!新婚夫妻有些口角正常,此事不必再提。明棠是顾尚书嫡女,知书达理,你要好好待她。"

杜夫人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老侯爷会如此维护新妇。

从松鹤堂出来,顾明棠故意落后几步,听见杜夫人低声质问楚云朗:"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性子软好拿捏吗?"

顾明棠心下微凛。前世她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辱。这一世,她要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好拿捏。

回到清风院,顾明棠立刻唤来陪嫁的管事王嬷嬷:"去,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再派人去请城西宝庆楼的掌柜过来。"

午时,顾明棠正在核对账册,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少夫人,不好了!表小姐晕倒在咱们院门口了。"

顾明棠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是吗?那还不快去请府医。"

她缓步走到院门口,只见林雅茹一身素白衣裙,弱柳扶风般倒在丫鬟怀里,周围已围了不少下人。

"表嫂..."林雅茹气若游丝地伸出手,"雅茹特来请罪,都是因为我...才让表哥与表嫂..."

顾明棠远远地看着她:"表妹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穿得跟吊丧似的,还晕在我院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林雅茹表情一僵,显然没料到顾明棠会是这样的反应。

"还愣着干什么?"顾明棠厉声喝道,"把表小姐抬回她院子去。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担待不起!"

下人们这才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顾明棠冷眼看着林雅茹被抬走,转身时正对上楚云朗愤怒的目光。

"顾明棠!你竟敢如此对待雅茹。"

顾明棠故作惊讶:"世子这话从何说起?我这不是怕表妹着凉,赶紧让人送她回去吗?"她压低声音,"还是说,世子希望我当众揭穿她装晕的把戏?"

楚云朗脸色微黑:"你..."

"三日后回门,"顾明棠打断他,"世子最好准时陪我回顾府。否则父亲问起来..."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回屋。

晨光微露时,顾明棠已梳妆完毕。铜镜中的女子一袭正红色金线绣牡丹纹长裙,发间一支赤金嵌红宝石步摇,眉间朱砂痣鲜艳欲滴,瓜子脸柳叶眉,肤如凝脂,美丽非凡。

"少夫人,世子爷已经在院外候着了。"夏竹小心翼翼进来禀报。

顾明棠想起了前世回门,楚云朗借口军务繁忙让她独自前往,结果半路惊马摔断了她的腿。这一世,她以向父亲告状相胁,总算逼得他不得不陪同。

"告诉世子,我即刻就来。"

她缓步走到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在"回门惊马"四字上画了个圈。这是她重生后记录的仇人名单与前世事件,如今已勾去几条。

院门外,楚云朗一身靛蓝锦袍,正负手而立。见顾明棠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可以出发了?"

顾明棠恍若未闻,径直上了头一辆马车。楚云朗脸色一沉,却碍于周围仆役不敢发作,只得悻悻跟上。

马车刚驶出侯府大街,顾明棠就叫马夫改道:"去西大街。"

"为何?"楚云朗皱眉。

"我想去玲珑阁取订制的头面。"顾明棠微微一笑,"世子若着急,可先行去顾府。"

楚云朗强压不耐:"我陪你一起去。"

果然,行至西大街最繁华处,前方突然传来马匹嘶鸣。一匹惊马直冲过来,驾车之人赫然是林府马夫。

顾明棠早有准备,在车厢被撞的时候灵活闪避。楚云朗却因毫无防备,整个人被甩出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滚了好几圈才停住,锦袍上沾满灰尘而狼狈不堪。

"世子!"顾明棠"惊慌"地跳下马车,"你没事吧?"

楚云朗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正要发怒,却见周围百姓在纷纷议论。他强忍疼痛咬牙道:"无碍,先去顾府吧。"

顾尚书府前,楚云朗的狼狈模样令人发笑。顾明棠却落落大方地挽着他的手臂,做足了恩爱夫妻的模样。

"明棠!"顾明棠兄长顾明远快步迎上来,目光在楚云朗身上一扫,眼含讥诮地看了妹妹一眼。

宴席间,顾明棠借口更衣,与兄长在后花园假山后密谈。

"妹妹,你信上说的可是真的?林雅茹真有古怪?"顾明远压低声音。

顾明棠点头:"哥哥帮我查查她最近与什么人来往。还有..."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小心这个月十五的西山大营调防。"

顾明远神色一凛:"你如何得知…算了,我不多问。你自己在侯府要小心些。"

回府马车上,楚云朗终于按捺不住:"今日惊马,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顾明棠一脸无辜:"世子这话从何说起?马是林府的,驾车的是林府马夫,与我何干?还是说,世子知道些什么?"

楚云朗一时语塞,只能愤愤地扭头看向窗外。

马车驶入侯府大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离去。顾明棠眯起眼睛,那是二皇子府上的管事。前世楚云朗就是投靠了二皇子,才在谋反成功后位极人臣。

"看来计划得加快了..."她轻声自语。

刚回到清风院,夏竹就急匆匆跑过来。

"少夫人,表小姐派人送帖子来了。"

这丫头自前几日被她从杜夫人手中救下,便忠心耿耿地跟在身边。

"什么帖子?"

"表小姐说今日莲池的并蒂莲开了,特邀您午时前往赏花。"夏竹念完,迟疑道,"少夫人,奴婢听说表小姐昨日在松鹤堂待了许久,出来时眼圈红红的..."

顾明棠记得,前世这场赏花宴,林雅茹设计让她失足落水,衣服湿身紧贴,令她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而楚云朗又"恰好"路过,但英雄救美的却是假装落水的林雅茹。

"去回话,说我一定准时赴约。"

夏竹退下后,顾明棠走到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在"赏花宴落水"一事上画了个圈。她指尖轻点纸面,思索片刻,又从箱笼深处取出一个锦囊,倒出几粒褐色药丸。

"秋菊,"她唤来洒扫小丫鬟,"去请府医过来,就说我昨夜受了凉,头疼得厉害。"

府医赵德安是侯府老人,前世曾暗中给被罚跪雪地的她送过药。顾明棠记得他有个嗜酒如命的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

"少夫人脉象平稳,不似受凉..."赵德安把着脉,面露疑惑。

顾明棠塞给他一锭银子:"赵府医,我有一事相求。"她放低声音,"听说令郎欠了赌坊三百两银子?"

赵德安手一抖:"少夫人如何知晓?"

"这不重要。"顾明棠将药丸推到他面前,"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再给我配一剂能让人在水中保持清醒的方子。"

赵德安检验后大惊:"此乃迷魂散,服后会神志不清任人摆布,少夫人万万不可..."

"放心,这不是我要吃的,你只管给我开方子。"

半刻钟后,赵德安留下药方匆匆离去。顾明棠让夏竹悄悄去抓药,自己则换了身藕荷色纱裙,腰间系上一条鹅黄丝绦,这颜色落水后最是狼狈不堪。

午时的莲池边,林雅茹一身淡粉衣裙,弱柳扶风般倚在栏杆旁。那处栏杆已被顾明棠派人动了手脚,看起来完好,实则轻轻一碰就会脱落。

"表嫂,你可算来了。"林雅茹亲热地迎上来,"雅茹特意备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顾明棠微笑:"表妹有心了。"她目光扫过林雅茹身后微微松动的栏杆,又瞥见不远处假山后一闪而过的绛紫色衣角,是楚云朗。与前世一样,等着"英雄救美"呢。

众人赏花闲谈之际,林雅茹果然引着顾明棠往那处栏杆走去:"表嫂你看,这株并蒂莲开得多好。"

顾明棠佯装俯身观赏,待感觉到林雅茹的手悄悄移到自己背后。就在对方要推的刹那,她突然转身抓住林雅茹的手腕:"表妹小心!栏杆松了。"

两人拉扯间,顾明棠脚下一滑,拉着林雅茹一起栽入池中。

"救命啊!"林雅茹在水里惊慌失措地扑腾着,妆容尽花,发髻散乱,活像只落汤鸡。

顾明棠却从容地浮在水面,朝闻声赶来的众人喊道:"快救表小姐,我不会水。"说着故意手脚乱扑了几下,实际上暗中把林雅茹往深水里推。

"雅茹!"楚云朗果真从假山后冲出,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顾明棠冷眼看着楚云朗直奔林雅茹而去,自己则被赶来的婆子用竹竿拉上岸。她浑身湿透,却腰背挺直,眼中含泪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在场众人无不心生怜惜。

"世子妃快回去换件衣裳吧,当心着凉。"

"世子也真是,明明自家夫人也在水里..."

楚云朗抱着昏迷的林雅茹,周遭的窃窃私语传入他耳中,气得脸色难看至极。

当晚,老侯爷将楚云朗叫去书房训斥。顾明棠"体贴"地送去姜汤,在门外听到老侯爷怒喝:"众目睽睽之下,你抱着表妹不管妻子,成何体统!"

这一日,顾明棠正在院中清点嫁妆,杜夫人身边的刘嬷嬷突然到来:"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商议庆功宴的事。"

庆功宴?顾明棠想起前世,楚云朗因剿匪有功获封赏,杜夫人让她操办宴席却暗中使绊,害她当众闹出了笑话。

松鹤堂内,杜夫人端坐主位,两侧站着几位管事嬷嬷,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

"你既为世子夫人,这次宴席就由你来操办。"杜夫人冷着脸,"若出半点差错,唯你是问!"

顾明棠恭敬应下,目光却扫过杜夫人身旁的周嬷嬷,此人是杜夫人心腹,儿子周管事负责府中采买,前世没少克扣她的用度。

回院后,顾明棠立刻召来陪嫁的几位管事嬷嬷:"王嬷嬷,你去查查这三年来府中采买的账目;李嬷嬷,你负责盯着厨房;夏竹,你特别注意林雅茹和春桃的动向。"

两日后,王嬷嬷带回一本账册:"少夫人,这周管事胆子也忒大了点,光药材一项,每年账面支出两千两,实际采买的东西不足半数。"

顾明棠翻看着账册,前世这些亏空最后都算在了她头上,成了她被休弃的罪名之一。

庆功宴前一日,杜夫人突然召见:"明日宴席,你准备的如何了?"

"回母亲,一切就绪。"顾明棠微笑,"只是有件事,儿媳查阅府中账目,发现药材采买一事似有蹊跷。"

杜夫人脸色微变:"你私自查看府中账目?"

"儿媳既为世子夫人,理当协助母亲管理内务。"顾明棠故作惊讶,递上账册,"这周管事三年贪墨近三千两,母亲若不信,可请府医来对质药材存余。"

杜夫人脸色铁青,她怎会不知心腹的勾当?只是没想到会被新妇当众揭穿。

"周嬷嬷年纪大了,明日就让她回乡养老吧。"杜夫人最终妥协,"宴席的事,你多费心。"

首战告捷,顾明棠却不敢松懈。前世宴席上,林雅茹献艺博得满堂彩,而她却被下了药的茶水迷的神志不清,当众失态。

庆功宴当日,侯府张灯结彩。顾明棠一袭正红衣裙,端庄大气地站在楚云朗身旁迎客。

"表嫂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林雅茹一身素雅衣裙走过来,亲热地挽住顾明棠的手臂,"雅茹特意为姐姐煮了安神茶,姐姐尝尝?"

顾明棠接过茶盏,假装一口饮下,其实是借着广袖遮掩将茶倒入早已准备好的瓷瓶中:"多谢表妹。"

宴至中途,林雅茹果然提议献艺助兴。她自告奋勇,先行表演才艺。轻抚琴弦,一曲《凤求凰》弹得是缠绵悱恻,眼波流转间,还不时瞟向楚云朗。

一曲毕,众人喝彩。林雅茹柔声道:"听闻表嫂琴艺超群,不知可否赐教?"

前世顾明棠推辞不过,只好勉强弹奏,却因饮下了迷魂散而心神不宁频频出错,导致她沦为了笑柄。今日她落落大方地起身:"既然表妹盛情相邀,那我便献丑了。"

她指尖轻抬,一曲《十面埋伏》如金戈铁马,气势磅礴。宾客们听得如痴如醉,连老侯爷都频频颔首,表示赞赏。

一曲终了,得满堂喝彩。就在这时,林雅茹突然手捂胸口:"啊...我心口好痛。"

楚云朗立刻起身:"雅茹!你怎么了?"

顾明棠不慌不忙地拦住他:"世子别急,我早料到表妹体弱,所以特意请了太医在偏厅候着。"她转向侍女,"去请太医来为表小姐诊治。"

太医诊脉后,面露疑惑:"这位小姐脉象平稳,并无异常啊。"

宾客们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林雅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得强撑着说自己突然又好了。

宴席散后,顾明棠正欲回房,忽见假山后有人影晃动。她示意夏竹噤声,悄悄靠近。

"殿下说了,西山围猎是个好机会。"一个陌生男子低语。

"放心,世子都已经安排好了。"这声音顾明棠认得,是周管事,可宴席已散,他不是该离开的吗?

她屏息凝神,只听楚云朗的声音传来:"告诉殿下,西山大营那边我已打点妥当..."

顾明棠心头一震。西山围猎?前世太子遇刺受伤,就是围猎时发生的,难道与楚云朗有关?

她悄悄退开,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原来楚云朗不仅负心薄情,还牵扯进谋逆大罪。看来,这背后的水,比她想象的深得多...

回到房中,顾明棠立刻写下密信,让夏竹连夜送去顾府给兄长。若楚云朗真与二皇子勾结谋反,那她复仇的计划,恐怕要重新规划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顾明棠摩挲着腕上的玉镯,眼中寒光闪烁。

顾明棠盯着手中的密信,双手微微发颤。兄长派人送来的消息证实了她的猜测,林雅茹竟是二皇子乳母的外孙女。

"少夫人,马车备好了。"夏竹在门外轻声提醒。

顾明棠迅速将密信烧毁。今日是回顾府给父亲贺寿的日子,也是她实施下一步计划的关键时刻。前世回门途中那场"意外"惊马,让她摔断腿卧床三月,错过了太后寿宴和选秀大典,给了林雅茹可乘之机。

"世子呢?"她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

夏竹低头:"世子爷说军务繁忙,让少夫人先行..."

"去告诉世子,"顾明棠打断她,"若他不陪我回门,我就告诉父亲他新婚夜抛下我去私会表妹的事。"

不到一刻钟,楚云朗阴沉着脸出现在大门外。

马车缓缓驶出侯府,顾明棠透过纱帘观察着街道。行至闹市,她忽然叫停:"前面那家绸缎庄新到了一批云锦,我想去买些给母亲做衣裳。"

楚云朗皱眉:"岳父还等着..."

"世子若着急,可先行一步。"顾明棠不等他回答,已径自下车。

绸缎庄二楼,顾明远早已等候多时。兄妹二人来不及寒暄,顾明棠直接问道:"消息可准确?林雅茹真是二皇子的人?"

"千真万确。"顾明远递过一封信,"她最近频繁与二皇子府上一个姓周的管事密会。更可怕的是..."他压低声音,"父亲的门生沈翊暗中调查发现,二皇子可能与北狄有往来。"

沈翊?顾明棠心头一震。前世她被锁在祠堂等死时,那个蒙面人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沈大人会为你报仇。"

"哥哥可否安排我与沈翊见一面?"

顾明远诧异:"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只是听父亲提起过。"顾明棠掩饰道,随即话锋一转,"今日回府路上必有变故,林雅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已安排人手暗中保护。"顾明远拍拍妹妹的肩,"父亲大寿,沈翊也会到场,你可借机与他相识。"

回到马车上,楚云朗明显不耐烦:"买个绸缎要这么久?"

顾明棠笑而不答。忽然,马车猛地一晃,外面传来马匹嘶鸣和车夫的惊叫。

"世子小心!"顾明棠突然推开楚云朗,自己则快速闪到车厢另一侧。一匹惊马擦着车厢而过,将楚云朗那边的车门整个撞飞。

"啊!"楚云朗猝不及防摔出马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顾明棠冷眼看着楚云朗被扶起,右手腕很快肿了起来。她目光扫过人群,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忙离去,那是林府的马夫。

"世子伤得重不重?"她故作关切地问。前世她摔断腿,楚云朗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楚云朗强忍疼痛:"无碍,先去顾府。"

顾尚书寿宴上,楚云朗吊着胳膊的狼狈模样引来不少目光。顾明棠则落落大方地周旋于宾客之间,时不时"体贴"地照顾一下夫君。

"明棠,来。"顾尚书引着一位青年男子走来,"这是为父的门生沈翊,刚从边关回来。"

顾明棠抬眼望去,只见那人一袭靛青色长衫,剑眉星目,气度不凡。四目相对时,她心下一惊,这双眼睛,与前世那个蒙面人一模一样。

"久闻世子夫人贤名。"沈翊拱手行礼。两人互相见礼,这便算相识了。

寿宴毕,回到侯府已是深夜。确认楚云朗睡下后,顾明棠悄悄起身,摸黑向书房走去。沈翊的警告让她心生警惕,必须查清楚云朗与二皇子的勾当。

借着月光,她四处摸索。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书架上《孙子兵法》后的暗格。里面赫然是几封密信和一本账册。

密信上盖着二皇子的印鉴。内容令人心惊,楚云朗不仅答应在西山围猎时协助刺杀太子,还将秘密调动西山大营的部分兵力。账册则记录了侯府资助二皇子的巨额财物,数目庞大惊人。

"果然如此..."顾明棠手指微颤。前世她只知楚云朗负心薄情,却不知他还参与了谋逆。

突然,有人脚步虚浮的走来。顾明棠迅速将东西放回原处,闪身躲到屏风后。

原来是楚云朗醉醺醺地推门而入,径直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喃喃低语:"雅茹...你为何要骗我..."

顾明棠屏住呼吸。看来她撒下的怀疑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待楚云朗离去,顾明棠立刻返回自己的房中,就着记忆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正要熄灯就寝,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叩击声。

"谁?"她警觉地摸出枕下匕首。

"沈翊。"窗外人低声道,"事关重大,冒昧来访。"

顾明棠犹豫片刻,还是开了窗。沈翊敏捷地翻窗而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沈大人夜闯世子夫人卧房,有些不妥吧?"顾明棠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沈翊不答,反而问道:"夫人可找到书房暗格中的东西了?"

顾明棠:"我不明白沈大人在说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沈翊向前一步,"顾小姐近来的行事作风,与传闻中温婉贤淑的侯府少夫人判若两人。尤其是对林雅茹的种种都能未卜先知。"

烛光下,沈翊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顾明棠注意到他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有一道特殊的纹路,与前世那个蒙面人匕首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沈大人可相信..."她深吸一口气,"重生之说?"

沈翊眼眸微垂,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夫人是说,你经历过这一切?"

两个时辰的密谈后,沈翊面色凝重:"如此说来,二皇子的计划比我们想象的更周密。三日后西山围猎,太子危矣。"

"前世太子虽受伤却未致命,"顾明棠回忆道,"这次他们计划更加周密,必须阻止。"

"我会加强太子身边的护卫。"沈翊沉吟片刻,"但关键在于楚云朗负责的接应部队。若他们按时到达..."

顾明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有办法让楚云朗无法到场。"

沈翊深深看她一眼:"夫人为何要冒险相助?你本可借机摆脱楚家..."

"二皇子若得势,楚云朗和林雅茹必将更加强大。"顾明棠冷笑,"我要的不仅是摆脱,还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窗外,一轮弯月被乌云慢慢遮蔽。沈翊临走前蓦地转身:"夫人前世...是怎么死的?"

"被锁在祠堂,活活烧死。"

沈翊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这一世,不会了。"

送走沈翊,顾明棠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夏竹匆匆来报:"少夫人,世子昨夜与表小姐大吵一架,摔门而去。"

顾明棠暗喜,离间计初见成效,接下来,该收网了...

秋雨淅淅沥沥,泛起丝丝凉意。顾明棠从慈恩寺后山的小径匆匆下山,帷帽上的雨水顺着纱帘滴落。这次是借着上香的名义,与沈翊碰了个头。

"少夫人,马车就在前面。"夏竹撑起油纸伞,突然压低声音,"有人跟踪我们。"

顾明棠余光瞥见树丛中闪过几道黑影。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沈翊给的瓷瓶,低声道:"一会儿我说'跑',你就往马车相反的方向跑,去找沈大人。"

转过一个弯,就有五名黑衣人拦在路中央。车夫刚要呼救,就被一箭穿喉。

"世子夫人,久等了。"为首的黑衣人狞笑着逼近,刀锋在雨中闪着寒光。

顾明棠猛地将瓷瓶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紫色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跑!"

夏竹趁机钻入树丛。顾明棠则俯身冲向路边荆棘,锋利的枝条划破衣裙,在她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身后传来黑衣人不断的咒骂声。

甩掉杀手后,恰好夏竹也逃了出来,两人相携着拼命的跑回侯府,并从一处隐蔽的狗洞钻进后院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换好衣裳,春桃就慌慌张张跑来:"少夫人,不好了,夫人在您房里搜出了一包毒药,正等着问您话呢。"

果然来了,前世就是春桃把毒药放置她房中,栽赃她毒害林雅茹。

松鹤堂内,杜夫人端坐正中,面前摆着一包白色粉末。林雅茹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看似虚弱无力,眼底却闪着恶毒的快意。

"毒妇!"杜夫人一见顾明棠就厉声喝道,"你竟敢在府中藏毒,意图谋害雅茹。"

顾明棠环顾四周,楚云朗不在,老侯爷也未到场,只有杜夫人的心腹和下人们。看来是想先坐实她的罪名,再公之于众。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儿媳刚从慈恩寺回来,何来藏毒一说?"顾明棠故作惊讶。

"还敢狡辩!"杜夫人一拍桌子,"这是从你妆奁底下搜出来的,府医已经验过,是剧毒。"

顾明棠缓步上前,盯着那包"毒药",笑了:"母亲确定这是毒药?"

不等杜夫人回答,她已拿起纸包,当着众人的面倒了一点在掌心,舔了一口。

"少夫人!"下人们惊呼。

顾明棠面不改色:"这是上好的珍珠粉,我每晚用来敷面的。母亲若不信,大可再请府医来查验。"

杜夫人脸色大变:"不可能!雅茹明明说..."

"表妹说什么?"顾明棠目光直直射向林雅茹,"表妹为何如此清楚我房中之物?莫非..."她故意拖长声调,"有人偷偷进过我房间?"

林雅茹脸色红白相间:"我...我只是猜测..."

"够了!"老侯爷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见老侯爷带着楚云朗大步走来,脸色铁青。身后还跟着一个顾明棠没想到的人---沈翊。

"父亲..."楚云朗刚要开口,老侯爷就厉声打断:"闭嘴!我还没跟你算私自调动府兵的事。"

顾明棠暗惊,看来沈翊已经行动了。

老侯爷冷冷扫视众人:"从今日起,府中内务交由明棠全权打理。杜氏,你年纪大了,就在松鹤堂安心养老吧!"

杜夫人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林雅茹则惊恐地看向楚云朗,却发现他正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自己。

沈翊趁机上前一步:"侯爷,下官奉旨调查二皇子谋反一案,有些事想请教世子和...这位林小姐。"

林雅茹闻言,吓得脸色发白,一个趔趄瘫倒在地。

夜深人静时,楚云朗闯入顾明棠房中:"是你做的对不对?"

顾明棠放下手中的书:"世子何出此言?"

"父亲突然查我调动府兵的事,还收回了我的令牌。"楚云朗眼中满是怒火,"说,是不是你挑拨的?"

顾明棠轻笑:"世子与其怪我,不如想想是谁怂恿你调动府兵的?又是谁把这些消息透露给父亲的?"

楚云朗身体僵住:"你是说...雅茹?"

"我可没这么说。"顾明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过,表妹今早确实去了二皇子府。"

楚云朗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

"西山围场..."他喃喃自语,转身冲了出去。

顾明棠目送他离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明日西山围猎,好戏就要开场了。

次日清晨,夏竹匆匆来报:"少夫人,世子爷突发高热,府医说是染了时疫,要隔离静养。"

顾明棠点点头。昨夜她在楚云朗的茶里加了点"料",足够让他昏睡三日。前世林雅茹用这药害她在太后寿宴上出丑,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备轿,我要去西山围场。"

西山围场旌旗飘扬,皇帝携太子、二皇子及众大臣在此举行秋狩大典。顾明棠作为世子夫人本不必出席,却特意以伺候杜夫人为由跟来。

她注意到林雅茹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找楚云朗。而二皇子则频频看向西侧山林,那里埋伏着他的死士。

狩猎开始,太子率众进入山林。顾明棠看到二皇子的一队亲兵悄悄尾随而去。她与看台上的沈翊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好了!太子遇刺。"突然,山林中传来惊呼。

场面顿时大乱。皇帝震怒,立刻派御林军前去救援。就在此时,一队黑衣人突然冲向皇帝所在的高台。

"护驾!"御林军统领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支队伍从侧面杀出,将黑衣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沈翊。他一身戎装,剑法如神,转眼间就制服了几名刺客。

混战中,二皇子正悄悄后退准备逃跑,却被早已埋伏的禁军拦住。

"二弟这是要去哪儿?"太子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见太子完好无损地站在高台上,身旁押着几个黑衣人,正是二皇子派去刺杀他的死士。

"不可能!"二皇子失声尖叫,"你明明..."

"明明该死在陷阱里?"太子冷笑,"多亏沈爱卿提前获悉你们的阴谋。"

皇帝拍案而起:"把这逆子拿下!"

二皇子被押走时,突然指向林雅茹:"是她!是她怂恿我谋反,这贱人是楚云朗派来蛊惑我的。"

林雅茹面如土色,瘫软在地。侍卫从她身上搜出一封密信,正是楚云朗写给二皇子的投诚信。

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果然,顾明棠刚到侯府大门,老侯爷就派人来请她去祠堂。

祠堂内,楚云朗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老侯爷怒目而视,杜夫人则哭哭啼啼地站在一旁。

"逆子!你竟敢勾结二皇子谋反。"老侯爷一鞭子抽在楚云朗背上,"要不是明棠提前告知,我永宁侯府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顾明棠故作惊讶:"父亲,世子他..."

"你不必替他遮掩!"老侯爷怒道,"沈大人已将证据呈递御前,这逆子与林雅茹勾结二皇子,意图谋反。"

楚云朗猛地抬头看向顾明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是你...一直都是你..."

三日后,圣旨下:二皇子谋反事败,贬为庶人,终身圈禁。楚云朗削去世子之位,流放岭南。林雅茹作为同谋,赐白绫。永宁侯教子无方,削去爵位,抄没家产。

抄家那日,顾明棠当众出示了楚云朗与林雅茹往来的密信,其中详细记载了他们如何计划陷害她"通奸",好夺取她的嫁妆资助二皇子。

"贱人!"楚云朗被押走时疯狂挣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明棠讽刺意味十足:"这话,该我对你说才是。"

皇帝念及顾尚书忠心,特准顾明棠与楚家和离,返还嫁妆。

尘埃落定那日,顾明棠站在顾府后院的梨树下,春风拂过,满树梨花纷纷扬扬,一如那年祠堂大火中飞舞的灰烬。只是这一次,她是真的重获了新生。

"小姐,沈大人来了。"夏竹来禀报。

顾明棠看见沈翊一袭月白长衫站在不远处。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神色间带着几分踌躇。

"沈大人。"顾明棠微微颔首。

"冒昧打扰。"沈翊的声音比平日低沉,"明日我就要启程南下,特来向顾小姐辞行。"

顾明棠心头莫名一紧:"这么快?"

"江南水患频发,皇上命我前去巡视。"沈翊顿了顿,"另外...还有些二皇子余党需要清查。"

一片梨花落在顾明棠肩头,沈翊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指尖触及她的衣襟时,两人都不自觉地红了脸。

"顾小姐今后有何打算?"沈翊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沉稳。

顾明棠望向远处:"还没想好。或许回祖籍住些日子,或许..."她转头直视沈翊的眼睛,"沈大人那日说的江南之邀,可还作数?"

沈翊心中一阵欣喜,随即又黯淡下来:"顾小姐刚脱樊笼,恐怕不会想再与官场中人有所牵扯。"

"沈大人怎知我不想?"顾明棠轻笑,"再说,我这样家族的女子,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又岂会真正摆脱政治旋涡?"

沈翊深深看她一眼,打开手中的锦盒:"那日抄家,我看到了这个,觉得应该物归原主。"

盒中是一枚羊脂玉佩,上面刻着"棠"字,这是顾明棠生母留给她的遗物,前世被林雅茹强取豪夺。

"这..."顾明棠喉头一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

"还有这个。"沈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楚云朗在狱中说要交给你的。"

顾明棠拆开信,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为什么?"

她将信揉成一团:"沈大人可愿陪我去个地方?"

天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楚云朗蜷缩在角落,曾经俊朗的面容如今憔悴不堪,右手腕上的伤处已经化脓,散发着异味。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他抬头看见顾明棠,眼中迸发出恨意。

顾明棠示意狱卒退下,隔着铁栅栏俯视这个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男人:"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顾明棠取出那封皱巴巴的信,"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是吗?"

楚云朗挣扎着爬起来:"我待你不薄!就算...就算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不至于..."

"不至于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顾明棠轻笑,"楚云朗,你可还记得去年冬天,你母亲以'不贞'为由将少夫人锁进祠堂活活烧死的事?"

楚云朗猛地惊住:"你胡说什么?哪来的少夫人?我去年才娶的你。"

"是啊,你当然不记得。"顾明棠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因为那是在上一世。"

她缓缓卷起左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烧伤疤痕:"这个,就是那天留下的。你母亲下令点火时,你正陪着刚被扶正的林雅茹在别院赏雪。"

楚云朗脸色苍白:"你疯了..."

"疯?"顾明棠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这是你前世写给林雅茹的情诗,写于我们成亲第三个月,开头是'雅韵清音入梦来'..."

楚云朗如遭雷击,这首诗他确实写过,但从未给任何人看过。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们夺我嫁妆,污我名节,最后连命都不肯给我留。"顾明棠眼中泛着寒光,"这一世,我本可以让你死得更惨,但我只要了你最在乎的两样东西---你的前程和林雅茹的命。"

楚云朗突然扑到栅栏前,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门栏:"妖女!你用了什么妖法!"

顾明棠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明日你就要启程去岭南了。放心,那里气候湿热,对你的伤有好处。"

说完,她冷漠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楚云朗撕心裂肺的嚎叫和铁链哗啦的声响。

走出天牢,刺目的阳光让顾明棠眯起眼。沈翊静静地站在马车旁等她。

"沈大人可会觉得我太过狠毒?"上车后,顾明棠问道。

沈翊摇头:"比起他们对你做的,这已算仁慈。"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街道上,顾明棠掀开车帘,看见一队官兵押着几个楚府下人走过。其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嬷嬷,正是前世曾偷偷给被罚跪的她送过水的周嬷嬷。

"停车。"顾明棠叫住车夫,转向沈翊,"能否请沈大人帮个忙?"

顾明棠吩咐夏竹取来二百两银子,交给沈翊的随从:"麻烦去打点一下,让那些无辜的下人从轻发落。尤其是那位周嬷嬷,若有可能,请替她赎身。"

沈翊微笑点头:"顾小姐以德报怨,实在令人敬佩。"

"不是以德报怨。"顾明棠摇头,"只是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回到顾府已是黄昏。沈翊告辞:"若顾小姐真有意南下,明日辰时,我的船在东码头。"

顾明棠微微一笑:"沈大人这是正式邀请我吗?"

"不只是邀请。"沈翊的目光极其认真,"三年前,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永宁侯府祠堂起火,一个女子被困其中。我想救她,却被黑衣人拦住..."他声音微哑,"醒来后,我四处打听,却被告知永宁侯世子尚未娶妻。"

顾明棠心跳加速:"所以,那日你认出我了?"

"你的眼睛,和梦中一模一样。"沈翊轻声道,"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看着夕阳余晖,顾明棠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心。

"辰时太早,"她笑道,"不如巳时?"

沈翊也笑了:"好,就巳时。"

次日清晨,顾明棠先去看了被安置在城郊的周嬷嬷,又去了生母墓前祭拜。回府路上,她特意让马车绕道永宁侯府,如今大门上的匾额已被摘下,只剩下空荡荡的府邸,像一只被掏空的华丽棺材。

"少…小姐,要进去看看吗?"夏竹小心翼翼地问。

顾明棠摇头:"不必了。"那里早已没有值得她留恋或仇恨的东西。

回到顾府,顾明远正在厅中等她:"真决定要跟沈翊走了?"

"哥哥不赞成?"

"恰恰相反。"顾明远笑道,"沈翊为人正直,前途无量,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他书房里藏了十几首写给你的诗,偏又不敢送出去。"

顾明棠耳根一热,忙转移话题:"哥哥要多保重。父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放心。"顾明远拍拍妹妹的肩,"对了,这个给你。"

他递过一个精致的木匣,里面是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

"听说江南不太平,带着防身。"顾明远眨眨眼,"当然,有沈翊在,估计用不上。"

东码头人来人往,沈翊的官船格外醒目。顾明棠只带了夏竹和两个贴身嬷嬷,行李也不过几箱衣物和书籍。

"还以为顾小姐要爽约了。"沈翊站在船头,阳光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顾明棠踏上跳板:"沈大人相邀,岂敢不来?"

官船缓缓驶离码头,京城的轮廓渐渐模糊。顾明棠站在甲板上,感受着春风拂面的温柔。

"在想什么?"沈翊走到她身旁。

顾明棠望着水天相接处:"在想...新生是什么感觉。"

沈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朝阳升起,为前方的水路铺上一层碎金。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船舱,顾明棠推开雕花木窗,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官船已在运河上行驶三日,两岸景色从北方的雄浑渐渐转为江南的秀美。

"小姐,该用早膳了。"夏竹端着漆盘进来,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点心,"沈大人说今日午时就能到扬州。"

顾明棠点点头,目光落在漆盘旁的一封信上:"这是?"

"刚才码头补给时,一个老妇人硬塞给我的,说是务必交给小姐。"

顾明棠拆开信,里面只有寥寥数字:"小心林家双生女"。她眉头一皱,正欲细想,门外传来沈翊的声音:

"顾小姐可起身了?"

她迅速将信收入袖中:"沈大人请进。"

沈翊一身靛青便服,腰间只悬了块白玉佩,比在京城时少了几分官威,多了几分儒雅。他目光扫过顾明棠手中的信,却体贴地没有多问。

"昨夜收到密报,扬州知府设了接风宴。"他眉头微蹙,"恐怕推脱不得。"

顾明棠了然。沈翊此行明为巡视水患,暗里还要查二皇子余党,确实需要与当地官员周旋。

"沈大人是担心我应付不来?"她故意问道。

沈翊笑意绵绵:"我是怕顾小姐嫌官场应酬无聊。"

"有沈大人在侧,怎会无聊?"话一出口,顾明棠便觉失言,耳根微热。

沈翊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从袖中取出一卷册子:"这是扬州官员的履历,顾小姐不妨看看。"

他俯身将册子放在桌上时,一缕发丝垂落额前,顾明棠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替他拂开,却在半路停住。沈翊抬头,两人视线相撞,一时竟都忘了动作。

"大人!"舱外随从的喊声打破了这微妙的一刻,"有紧急军报。"

沈翊迅速直起身:"失陪。"

他匆匆离去后,顾明棠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掌心已沁出薄汗。她摇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那封奇怪的信上。

林家双生女?林雅茹明明是个独女,莫非…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难道林雅茹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孪生姐妹?

午时刚过,官船缓缓靠岸。扬州码头上,一群官员已列队等候。为首的扬州知府赵德昌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沈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备好接风宴,还请赏光。"

顾明棠站在沈翊身后半步,敏锐地注意到赵知府身旁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正不住地打量沈翊。

"这位是..."赵知府看向顾明棠。

"顾尚书之女,顾明棠小姐。"沈翊简短介绍,却刻意模糊了他们的关系。

宴席设在赵府花园,席间觥筹交错。顾明棠安静地坐在女眷席上,一边应付着夫人们的寒暄,一边暗中观察。那鹅黄衣裙的女子是赵知府的千金赵如萱,从入席起目光就没离开过沈翊。

"顾小姐与沈大人是..."赵如萱故作天真地问道。

顾明棠微笑,"家父与沈大人有师生之谊。"

"原来如此。"赵如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沈大人年轻有为,父亲说他前途无量呢。"

顾明棠但笑不语,心里却莫名烦躁。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灰衣老仆悄悄走到赵知府身后,递上一封信。赵知府看后脸色微变,随即又强作镇定。

宴席散后,沈翊被赵知府留下"商议公务"。顾明棠回到驿馆,刚换下礼服,夏竹就急匆匆进来:"小姐,门外有个老妇人求见,说是从京城跟来的。"

顾明棠:"请她进来。"

老妇人约莫六十岁,一身粗布衣裳,进门就盯着顾明棠的手腕:"小姐可否让老身看看您的伤?"

顾明棠下意识捂住左腕的疤痕:"你是谁?"

"老身姓周,是永宁侯府老家的仆役。"老妇人低声道,"小姐重生归来,可知道这疤痕意味着什么?"

顾明棠浑身一震:"你...你怎么知道..."

"这印记,老身只在北狄'时光祭司'一族身上见过。"周婆子声音更低了,"能带着前世记忆重生的人,都是被时光之神选中的人。"

顾明棠:"你是说,还有其他人也..."

"老身不能说。"周婆子惊恐地摇头,"小姐只需小心林家那双生女,她手腕上也有这样的印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周婆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从后窗翻了出去。

沈翊推门而入,正好看到晃动的窗扇:"有人来过?"

顾明棠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白:"一个老妇人,说林雅茹可能有个孪生妹妹..."

沈翊神色凝重地点头:"巧了,我刚从赵知府那看到一封信。"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盖着北狄王印。

"北狄密使已至江南,与二皇子余党接头。"沈翊沉声道,"更麻烦的是,他们似乎有个内应,是个年轻女子,手腕上有特殊疤痕。"

顾明棠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伤疤。

"明棠…我叫你明棠可以吗?"沈翊突然握住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让顾明棠莫名安心。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走水啦!"

两人冲到窗前,只见驿馆西侧已燃起熊熊大火,火舌正迅速向东蔓延。更可怕的是,顾明棠分明看到火光中,一个与林雅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定定地看向她的窗口。

"小心!"

沈翊一把拉过顾明棠,一块燃烧的横梁轰然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驿馆西侧已是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热浪扑面。

"夏竹还在东厢房。"顾明棠挣脱沈翊的手就要往火场里冲。

沈翊死死拽住她:"我去,你到外面安全处等着。"

不等顾明棠回应,他已扯过一床浸湿的棉被披在身上冲进火场。顾明棠咬牙环顾四周,忽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酷似林雅茹的女子正站在驿馆外墙角,冷眼旁观着这场混乱。

顾明棠顾不上多想,抄起一桶水浇在身上就追了过去。女子见她追来,转身就跑,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巷子。

"站住!"顾明棠厉声喝道。

女子停步转身,月光下她的面容与林雅茹如出一辙,只是左眼角多了一颗泪痣。她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狰狞的疤痕,与顾明棠的一模一样。

"顾明棠,你以为重生就能改变一切?姐姐的仇,我来报!"

"你是林雅茹的什么人?"

"孪生妹妹,林雅芝。"女子冷笑,"多亏了你,我才能从北狄回来。姐姐临死前用血咒唤醒了我前世的记忆。"

血咒?顾明棠想起老妇人说的"时光祭司"。还未等她细想,林雅芝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扑来。

顾明棠侧身闪避,却还是被划破了衣袖。林雅芝招式狠辣,招招致命,明显受过专业训练。几个回合下来,顾明棠已有些吃力。

"明棠。"沈翊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林雅芝见势不妙,扬手洒出一把粉末。顾明棠眼前一黑,等恢复视线时,林雅芝已不见踪影。

"你没事吧?"沈翊冲到她身边,脸色煞白。

顾明棠摇摇头:"夏竹呢?"

"救出来了,只是受了些惊吓。"沈翊的目光落在她破损的衣袖上,"你受伤了?"

"皮外伤而已,我见到林雅茹的孪生妹妹了。"

沈翊脸色更加凝重:"先回驿馆再说。"

新安排的驿馆是座精致小院。安顿好夏竹,顾明棠将遭遇林雅芝的详细经过告诉了沈翊。

"北狄血咒,时光祭司?"沈翊眉头紧锁,"我在兵部时曾听过传闻,北狄有个古老部落掌握着操控时间的秘术,但一直以为只是传说。"

顾明棠下意识抚摸手腕上的疤痕:"如果真有人能操控重生,那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林雅芝已经混入扬州官场。"沈翊取出一份名单,"这是近日与赵知府往来密切的人员名单,其中有个叫'林芝'的女琴师,很可能就是她伪装的。"

顾明棠仔细看了看名单,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个刘同知,是不是今天宴席上一直盯着你看的那个瘦高个?"

沈翊点头:"他是赵知府的左膀右臂,负责今年江南秋考的安保。"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秋闱!"顾明棠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北狄想在江南制造混乱,没有比秋闱更好的时机了。"

沈翊沉声道:"明日我去查刘同知,你去会会那个'林芝',但要格外小心。"

次日一早,顾明棠扮作富商夫人来到"醉仙楼",名单上注明林芝常在此弹琴。她选了二楼雅座,点了一壶龙井,边饮边等。

午时刚过,一位抱着古琴的素衣女子走上琴台。虽然戴着面纱,但那隐约之下的眉眼分明就是昨夜的林雅芝。顾明棠握紧茶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琴声悠扬,却暗藏杀机。顾明棠注意到雅芝不时看向楼梯口,似乎在等人。果然,一曲终了,刘同知鬼鬼祟祟地出现了。两人低声交谈几句,林雅芝递给他一个小包袱。

顾明棠正想靠近偷听,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是林芝发现了她。四目相对,林雅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变为冷笑。她故意掀开衣袖露出手腕,疤痕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顾明棠决定先发制人。她起身走向林雅芝:"林芝姑娘琴艺高超,不知可否单独为我弹一曲?"

林雅芝眯起眼:"夫人谬赞了。只是小女子接下来还有约..."

"是刘大人吗?"顾明棠压低声音,"他恐怕来不了了,沈大人刚请他去了衙门'喝茶'。"

林雅芝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镇定:"夫人认错人了。小女子姓陈,不是什么林芝。"

"是吗?"顾明棠猛然抓住她的手腕,"那这个疤痕怎么解释?"

林雅芝奋力抽回手,眼中杀意毕现。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几名衙役冲上来高喊:"奉沈大人命,搜查北狄奸细。"

林雅芝趁机推开顾明棠,从后窗一跃而下。顾明棠追到窗边,只见林雅芝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巷道中。

回到驿馆,沈翊已经等在书房,肩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你受伤了?"顾明棠心惊。

沈翊摇头:"皮肉伤而已。刘同知招了,北狄确实计划在秋闱时制造混乱,林雅芝给了他一种能让人发狂的药,准备下在考生的饮水中。"

顾明棠取出金疮药,替他包扎:"林雅芝逃了,但她肯定还会行动。"

沈翊静静看着她的侧脸,不经意的问道:"明棠,可曾想过,为什么只有你们三人重生?"

顾明棠手上一顿:"三人?"

"你,林雅茹,林雅芝。据周婆子所说,你们手腕上的疤痕是'时光之印',只有被时光之神选中的人才会拥有。"

顾明棠心里涌起一丝不安:"你的意思是...可能还有更多重生者?"

"更可怕的是,"沈翊目光深邃,"如果北狄'时光祭司'能控制谁获得重生记忆..."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随从禀报:"大人,总督府送来请帖,邀您和顾小姐明日赴宴。"

总督府的宴席比赵知府的更加奢华。顾明棠一袭湖蓝色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清丽脱俗。沈翊则身着墨蓝色官服,英挺如松。

"沈大人年轻有为,至今未婚,实在令人意外啊。"酒过三巡,江南总督冯裕笑道,"小女如今年方二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顾明棠握杯的手不由得一紧。冯总督的女儿冯媛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沈翊,那眼神与赵如萱太过相似。

沈翊不慌不忙地举杯:"冯小姐才貌双全,下官愧不敢当。只是..."他转头看向顾明棠,"下官与顾小姐已有婚约在先。"

顾明棠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强忍着没有露出异样。冯家父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竟有此事?"冯总督干笑两声,"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待江南水患平定之后。"沈翊面不改色,桌下的手却悄悄握住了顾明棠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似在道歉又似在安抚。

回驿馆的路上,顾明棠刚上马车就忍不住质问:"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翊却神色凝重:"你看这个。"他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秋闱提前,明日动手"。

"冯总督给的?"顾明棠立刻明白了沈翊假称婚约的用意。

沈翊点头:"他虽想联姻,但更忠于朝廷。这是他在刘同知房中发现的。"

顾明棠:"明日就是秋闱,我们必须阻止林雅芝。"

"我已调集兵马埋伏在考场周围。"沈翊沉声道,"但林雅芝武功高强,又有诡异秘术,我担心..."

"我有个计划,既然她恨的是我,就由我来做这个饵。"

沈翊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太危险了!"

"但这是最有效的方法。"顾明棠直视他的眼睛,"何况有沈大人在,我不会有事的。"

沈翊的手慢慢收紧,眼中情绪翻涌:"明棠,你若有个闪失,我..."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剧烈颠簸,随即一声巨响,车厢被硬生生劈开。月光下,林雅芝手持双刀站在车顶,眼中杀意尽现。

"今晚就是你们的死期。"

林雅芝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着点点寒光,直取沈翊咽喉。顾明棠来不及思考,抓起案上茶壶砸向林雅芝面门。

"砰!"

茶壶碎裂,林雅芝偏头躲过,但仍有几个碎片在她脸颊划出血痕。她怒极反笑:"好一对狗男女,今夜就让你们做对亡命鸳鸯。"

沈翊趁机拔出佩剑,将顾明棠护在身后。

林雅芝双刀如狂风骤雨般攻来,沈翊剑法虽精妙,但在狭窄的马车残骸中却难以施展,很快左臂就被划了一道伤口。顾明棠心急如焚,慌乱间,摸到了袖中沈翊之前给她的信号烟幕弹。

"嗖…嘭!"

烟花在夜空炸开,林雅芝一震:"找死!"她霎时改变目标,转手一刀劈向了顾明棠。

"小心!"沈翊飞身扑来,用后背硬生生挡下这一刀,同时剑锋划过林雅芝手腕。

"啊!"林雅芝痛呼一声,手腕上的疤痕迸发出刺目红光。她面露惊恐,抬手洒出一把红色粉末,在烟雾笼罩中没了踪影。

"沈翊!"顾明棠扶住摇摇欲坠的沈翊,他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迅速浸透了衣衫。

"我没事。"沈翊强撑着安慰她,"援兵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顾明棠抬头,就看到冯总督亲自带兵赶来。

"快!沈大人受伤了!"她高喊道。

恍惚中,顾明棠感觉有人将沈翊抬上担架,有人为她披上外袍。她死死抓着沈翊的手不放,直到医馆门前才被强行分开。

"小姐别担心,沈大人体魄强健,定能挺过去。"夏竹递上热茶,轻声安慰。

顾明棠双手紧握茶盏,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医馆内室的门紧闭着,已经一个时辰了。她眼前不断闪现沈翊为她挡刀的画面,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顾小姐。"冯总督走过来,面色凝重,"刺客可有说什么?"

顾明棠勉强集中精神:"她说...要我们做对亡命鸳鸯。"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顿时发烫。

冯总督了然地点头:"沈大人对顾小姐情深义重啊。对了,这是从他身上掉落的。"

他递过一块染血的玉佩,正是沈翊常佩的那块。顾明棠小心接过,发现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棠"字,看痕迹是新刻上去的。

她的心猛地一跳。

"病人醒了。"医馆学徒推门喊道。

顾明棠几乎是快速冲进内室。沈翊趴在榻上,背上缠满绷带,脸色仍显苍白,但眼睛是清明的。见到顾明棠,他唇角微微上扬:"明棠...没事吧?"

这一声问候彻底击溃了顾明棠的防线。她跪坐在榻前,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沈翊艰难地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因为...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任何危险。"

简单的一句话,让顾明棠哭得更凶。前世今生,从未有人为她如此拼命。

"冯大人。"沈翊看向门口的冯总督,"秋闱..."

"沈大人放心,考场已加派三倍兵力,所有饮水食物都严格检查。"冯总督拱手,"您安心养伤。"

待众人退去,顾明棠才低声问:"林雅芝手腕上的疤痕发光了,就像..."

"就像被激活了一样。"沈翊眉头紧锁,"周婆子说那是'时光之印',恐怕不只用来重生那么简单。"

顾明棠想起林雅芝洒出的红色粉末和突然的撤退:"她在害怕那道红光..."

"大人!"随从急匆匆闯进来,"有个老妇人非要见您和顾小姐,说事关生死。"

周婆子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她一见沈翊的伤就变了脸色:"'血刃伤时主,红光现命危'...那丫头已经启动血咒了。"

顾明棠扶她坐下:"什么血咒?"

"北狄时光祭司的禁术。"周婆子喘息着,"用特殊兵器伤人命门,再以红光激活,三日之内伤者必亡..."

顾明棠如坠冰窟:"可有解法?"

"除非找到下咒者,取其心头血..."周婆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或者...另一个时光印记持有者自愿分担..."

她抓住顾明棠的手:"小姐可知为何你与林家姐妹都能重生?因为你们是'时光双子',一正一邪,相生相克。"

沈翊强撑起身:"婆婆是说,顾小姐能救我?"

"不是救,是分担。"周婆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铜盘,"将你们的血滴在上面,手握手念咒语。但代价是...顾小姐也会承受一半伤痛。"

"我愿意!"顾明棠毫不犹豫。

沈翊却厉声反对:"不行!"

顾明棠不理他,直接取下发簪刺破手指:"咒语是什么?"

周婆子叹息一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顾明棠握住沈翊的手,将两人的血滴在铜盘上,轻声念诵起来。

铜盘上的血珠开始旋转,发出淡淡的金光。顾明棠感到手腕上的疤痕一阵灼热,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有人在她背上也砍了一刀。她咬紧牙关,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

金光渐消,沈翊惊愕地发现自己的疼痛减轻了大半,而顾明棠却面色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明棠!"

顾明棠虚弱地笑笑:"现在,我们真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三日后,沈翊伤势好转,能够下床行走,而顾明棠却因分担的伤痛卧床不起。这天傍晚,沈翊推着轮椅来到她床前:"带你去看个地方。"

扬州城外的瘦西湖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沈翊推着顾明棠来到一处僻静的小码头,湖面上倒映着满天星斗。

"这里真美。"顾明棠轻叹。

沈翊单膝跪在她面前,取出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这是我沈家祖传的'同心佩',历来只传给嫡长媳。"

顾明棠:"沈大人..."

"明棠,我知道这有些唐突。"沈翊目光灼灼,"但经历过生死,我才不想再错过。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顾明棠眼中泛起泪光。前世她被迫嫁给楚云朗,受尽屈辱。如今重生而来,只为复仇,从未想过还能拥有真挚的感情。

"我..."她刚要开口,猛然警觉地转头,"谁在那里?"

芦苇丛中走出一个身影,正是林雅芝。她脸色煞白,手腕上的疤痕同样泛着微光:"真是感人啊...可惜你们活不到成亲那天了。"

沈翊立刻挡在顾明棠身前:"林雅芝,你已无路可逃。"

"逃?"林雅芝狞笑,"我为什么要逃?血咒已成,你们两人中必有一死。"

顾明棠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光芒忽明忽暗:"你的印记不稳定...你不是纯正的时光祭司血脉。"

林雅芝表情一僵:"闭嘴!我姐姐用生命唤醒我,就是让我来报仇的。"

"林雅茹利用了你。"顾明棠冷静分析,"她明知血咒会反噬施术者,却还是让你来送死。"

"胡说!"林雅芝刚要举起匕首,就痛苦地弯下腰,手腕上的红光剧烈闪烁,"不...这不可能..."

周婆子从暗处走出:"血咒开始反噬了。丫头,你姐姐骗了你,她根本不想你报仇,只想借你的身体复活。"

林雅芝面容扭曲:"你...骗人..."

"看看你的心口。"周婆子叹息。

林雅芝颤抖着扯开衣襟,只见心口处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是林雅茹。

"不!"林雅芝绝望地尖叫,"姐姐你答应过我的啊。"

她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倒在地上不断翻滚。沈翊趁机将顾明棠推到周婆子旁边,拔出佩剑戒备。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林雅芝的身体像蜡一样开始融化,而那张人脸却越来越清晰。最终,林雅芝完全化为一摊血水,血水上空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林雅茹的鬼魂。

"顾明棠..."鬼魂发出凄厉的哀嚎,"我诅咒你...永生永世..."

周婆子迅速洒出一把金色粉末,鬼魂尖叫着消散在夜空中。

一切归于平静后,顾明棠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沈翊紧紧握住她的手:"结束了。"

"不,还没结束。"周婆子疲惫地说,"林雅茹只是暂时被驱散,她还会找新的宿主。而且..."她看向顾明棠,"时光双子已现其一,另一个也快苏醒了。"

顾明棠心头一紧:"另一个?"

"北狄公主阿史那云,她才是真正的时光祭司继承人。"周婆子看向北方,"她若苏醒,所有重生者都将灰飞烟灭..."

回到驿馆,顾明棠和沈翊连夜制定计划。北狄既然已派密使潜入江南,边境必然有异动。而二皇子余党也不会放过秋闱这个机会。

"我们需要分头行动。"沈翊铺开地图,"我带兵埋伏在考场,你去见冯总督,请他秘密调兵防范北狄。"

顾明棠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说'分头行动'...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次日,扬州城内传出消息,沈翊与顾明棠因意见不合大吵一架,婚约取消。更令人震惊的是,顾明棠当晚就离开了扬州,据说是北上寻亲去了。

"这招能行吗?"扮作商队护卫的沈翊低声问。他易容成一个虬髯大汉,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马车里的"商妇"顾明棠轻笑:"林雅芝虽死,但北狄密使和二皇子余党还在。我们假意决裂,他们必定会趁机行动。"

果然,当天傍晚就有探子来报,有人在暗中打听沈翊的行程和顾明棠的去向。

秋闱当日,沈翊带兵埋伏在考场周围。午时刚过,一群"考生"突然暴起攻击监考官员,同时,考场水井被人投毒,数十名考生出现癫狂症状。

"行动!"沈翊一声令下,埋伏的官兵迅速控制局面。经过审问,抓获的刺客供出了二皇子余党的藏身处。

与此同时,顾明棠率领的另一支队伍在边境截获了北狄密使,搜出了北狄王给二皇子的密信——北狄确实计划趁秋闱之机突袭边境。

七日后,一切尘埃落定。二皇子余党被一网打尽,北狄的阴谋也被挫败。皇帝龙颜大悦,加封沈翊为钦差大臣,继续巡视江南;同时也下旨褒奖了顾明棠。

庆功宴上,冯总督笑问:"沈大人和顾小姐的'苦肉计'真是妙啊,不知这婚约..."

"自然作数。"沈翊当着众官员的面握住顾明棠的手,"待江南水患彻底平定,便是我们成婚之时。"

顾明棠羞赧低头,却没有抽回手。在众人祝福声中,她望向窗外的明月,思绪翻转。

秋雨连绵,顾明棠站在驿馆窗前,望着檐下成串的雨滴出神。自从解决了林雅芝和二皇子余党,江南恢复了平静,但周婆子关于"另一个时光双子"的预言却像块石头压在她心头。

"小姐,沈大人来了。"夏竹轻声禀报。

顾明棠转身,沈翊一身玄色官服站在门口,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虑。他手中握着一卷明黄绢帛---圣旨。

"出什么事了?"

沈翊展开圣旨:"北狄派和亲公主入京,皇上命我即刻回京接待。"

"和亲公主?"顾明棠接过圣旨细看,当看到"阿史那云"四个字时,手腕上的疤痕隐隐作痛。

沈翊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你的印记..."

"北狄公主就是另一个时光双子。"顾明棠声音发紧,"她来者不善。"

几日后,京城。

顾明棠作为尚书府嫡女受邀参加迎接北狄公主的宫宴。她特意选了件广袖衣裙遮住手腕疤痕,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既不失体面又不显招摇。

"那就是阿史那云。"沈翊低声提醒。

大殿尽头,一位身着北狄华服的女子正在向皇帝行礼。她约莫十八九岁,五官深邃明艳,额间一点朱砂,手腕上缠着金丝编织的护腕。

似是感应到目光,阿史那云转头看向顾明棠。四目相对,顾明棠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雪山、祭坛、鲜血...

"明棠,没事吧?"沈翊及时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顾明棠强自镇定:"没事。"

宴席间,阿史那云献上一支北狄舞,身姿曼妙,舞姿翩跹。赢得皇帝与众人一阵夸赞。舞毕,她走到顾明棠席前:"久闻顾小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不一般。"

她端起顾明棠面前的茶盏:"阿史那云敬小姐一杯。"

众目睽睽之下,顾明棠不好拒绝。就在她接过茶盏的那一刻,阿史那云的手指"不经意"划过她的手腕。一阵刺痛传来,顾明棠差点打翻茶盏,她看到阿史那云护腕下隐约露出的相同疤痕。

更诡异的是,杯中的茶水冒出一缕白气,转眼间从热气腾腾变得冰冷刺骨,又在众人眼前重新变热。

"北狄小技,让诸位见笑了。"阿史那云轻笑,眼中却只有顾明棠看得懂的挑衅。

皇帝拍手称赞:"公主好本事,不知这是..."

"一点操控时间的雕虫小技。"阿史那云意味深长地说,"我北狄'时光祭司'一族,天生有此异能。"

顾明棠强忍手腕的灼痛,面上不动声色。沈翊适时起身:"陛下,臣有一水利图要献上。"

话题被成功转移,但顾明棠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宫宴散后,沈翊护送顾明棠回府。马车里,顾明棠终于忍不住卷起袖子,手腕上的疤痕正在泛着诡异的红光。

"她在试探你。"沈翊眉头紧锁,"看来周婆子说的没错,阿史那云确实是冲你来的。"

顾明棠将宫宴上的异象告诉沈翊:"她似乎能小范围操控时间,而且...当我与她接触时,看到了奇怪的画面。"

"什么画面?"

"雪山,祭坛,还有..."顾明棠抓住沈翊的手,"我想起来了,那个祭坛上的图腾,和我背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沈翊一震:"你背上有胎记?"

"从小就有,形如展翅的鸟。"顾明棠声音发颤,"可阿史那云怎么会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回府后,沈翊连夜查阅典籍,顾明棠则对着铜镜观察背上的胎记。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神鸟,线条古朴神秘,确实像极了祭坛上的图腾。

"找到了。"沈翊低呼,"《北狄志异》中记载,时光祭司继承人在觉醒时会浮现'时之翼'图腾,而与之对应的'时光守护者'胸口会有'时之心'印记..."

他解开衣襟,露出左胸位置,那里赫然有一个太阳形状的淡金色印记。

顾明棠惊得说不出话来。沈翊继续道:"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的生辰八字与北狄古老预言中的'守护者'完全吻合。而你..."

"我是'时光使者'。"顾明棠喃喃接话,"我们之间的吸引不是偶然,是命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沈翊的随从在门外急报:"大人,宫里急召!北狄使团提出和亲,指名要嫁给您。"

皇帝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脸色阴沉。见沈翊到来,直接问道:"沈爱卿,北狄公主指名要嫁你,你意下如何?"

沈翊跪地叩首:"臣已有婚约在身,恕难从命。"

"朕知道你和顾小姐情投意合。"皇帝叹息,"但北狄大军已压境,若拒绝和亲,战事会一触即发。"

"陛下,"沈翊抬头,目光坚定,"阿史那云此来必有阴谋。臣怀疑她与近日京城发生的几起怪事有关。"

皇帝挑眉:"哦?"

"多名宫女莫名衰老或返童,御花园的花卉一夜开败又重生。"沈翊沉声道,"这都是操控时间的迹象。阿史那云在示威。"

皇帝沉吟良久:"朕给你三日时间。若不能证明公主有异心,就必须接受和亲,以保边境安宁。"

沈翊刚出宫门,就被顾明棠拦下马车。她脸色苍白:"阿史那云派人送来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金匣,里面放着一缕白发,是周婆子的。

"还有张字条:'明日午时,独自来西山红叶亭,否则老太婆性命不保。'"顾明棠声音发抖,"她抓了周婆婆。"

沈翊握紧她的手:"这是陷阱。"

"但我必须去。"顾明棠眼中闪着决然的光,"周婆婆知道太多秘密,而且...我总觉得她与我有什么特殊联系。"

次日午时,顾明棠独自来到红叶亭。秋叶如火,亭中空无一人。正当她疑惑时,手腕上的疤痕突然剧痛起来。

"顾小姐果然守约。"

阿史那云从枫林深处走来,一身红衣几乎与枫叶融为一体。她手中把玩着一个沙漏,里面的沙子正在反向流动。

"周婆婆在哪?"顾明棠冷声问。

阿史那云轻笑:"那个叛徒?她早就该死了。"她掀开护腕,露出与顾明棠一模一样的疤痕,"看,你的印记在呼应我呢。"

确实,顾明棠手腕上的疤痕也开始泛红发热。两处疤痕之间似乎有无形的联系,距离越近,反应越强烈。

"你到底想要什么?"顾明棠强忍不适。

"要你体内的时光之力。"阿史那云眼中闪过贪婪,"大祭司预言,当两个时光印记相遇,强者可吞噬弱者,获得完整的时间操控能力。"

她突然拍手,两名侍卫押着奄奄一息的周婆子走来:"这老太婆一直阻挠我找你,还妄想保护你...可笑!"

周婆子抬头,浑浊的眼中满是焦急:"小姐快走...她是来夺取你的..."

话音未落,阿史那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多嘴!"

"住手!"顾明棠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阿史那云冷笑:"别急,下一个就是你。"她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镶嵌红宝石的匕首,"用这时光之刃取你心头血,我的力量就能完整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阿史那云手臂。她痛呼一声,匕首落地。

"沈翊!"顾明棠回头,看到沈翊带着一队人马冲上山坡。

阿史那云面露狰狞:"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太天真了!"她抓起周婆子,猛地推向悬崖,"时空裂隙会吞噬她的一切存在。"

"不!"顾明棠扑过去想抓住周婆子,却只扯下半片衣角。周婆子坠崖刹那,她手腕上的疤痕迸发出耀眼光芒。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顾明棠体内窜出,她感到时间仿佛变慢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以迅疾的速度冲到崖边,在周婆子即将坠崖的那刻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怎么能抵抗时光裂隙?"阿史那云难以置信。

顾明棠自己也震惊不已。就在刚才那一瞬,她似乎能控制时间的流速。

沈翊趁机带人围住阿史那云。北狄公主见势不妙,扬手洒出一把金色粉末,在众人视线模糊的瞬间消失无踪。

回府的马车上,周婆子虚弱地握住顾明棠的手:"小姐,老身时日无多...必须告诉你真相。"

"您别说话,我们马上找大夫。"顾明棠急道。

周婆子摇头:"二十年前...北狄王后诞下双胞胎,大祭司预言姐姐将带来灭族之祸...于是王后偷偷将姐姐送到中原..."

顾明棠心跳加速:"您是说..."

"您就是那个女婴...真正的北狄长公主。"周婆子气息越来越弱,"阿史那云是祭司之女...她手腕上的印记是伪造的..."

话音未落,周婆子头一歪,再无声息。顾明棠呆坐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竟是北狄公主?

北风呼啸,顾明棠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巍峨的雪山轮廓。周婆子临终前的话日夜萦绕在她心头,她竟是北狄王后之女?这荒谬的真相让她辗转难眠。

"明棠。"沈翊披着大氅走来,眉宇间凝着霜雪,"探子回报,阿史那云逃回了北狄圣山,正在举行某种仪式。"

顾明棠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愈发炽热的疤痕:"我能感觉到她在召唤我。这两日,这印记越来越烫,昨晚我甚至梦见自己在雪山祭坛上..."

沈翊握住她的手,触及那发烫的疤痕时,他胸口的"时之心"印记也在微微发热:"大祭司留下的古籍记载,当时光双子相遇,必须在一处叫'时之隙'的地方完成力量传承。"

"所以阿史那云引我们去圣山?"顾明棠蹙眉。

"不全是。"沈翊解开衣襟,露出胸口发光的印记,"我是'时光守护者',必须见证这一过程。若她强行夺取你的力量,会导致时空错乱。"

营帐内炭火噼啪,顾明棠盯着地图上标记的圣山位置:"皇上怎么说?"

"准许我率精兵五百,以护送和亲公主回国的名义进入北狄。"沈翊嘴角微扬,"当然,和亲之事已经取消了。"

顾明棠挑眉:"哦?"

"我向皇上坦白了北狄调包公主的事,并献上了周婆子留下的证物。"沈翊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朴的玉牌,上面刻着北狄王室图腾,"这是从周婆子身上找到的,能证明你的身份。"

顾明棠接过玉牌,指尖触及上面繁复的纹路时,一阵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这图案早已刻在她记忆深处。

"我不在乎什么公主身份。"她将玉牌还给沈翊,"我只想结束这一切,然后..."

"然后?"沈翊目光灼灼。

顾明棠别过脸去,耳根微红:"然后过平静的生活。"

五日后,使团抵达北狄王庭。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北狄王勉强接待了使团,却对和亲取消一事勃然大怒。

"阿史那云不是本王的女儿!"北狄王拍案而起,"她是大祭司之女,本王亲生女儿二十年前就夭折了!"

沈翊不慌不忙地呈上玉牌:"那王上可认得这个?"

北狄王见到玉牌,脸色骤变:"这是王后当年给女儿戴的长命牌,怎么会在你手里?"

"因为真正的北狄公主还活着。"沈翊侧身让顾明棠上前,"就是她。"

顾明棠深吸一口气,主动卷起袖子露出时光印记:"王上可认得这个?"

北狄王踉跄后退,仿佛见了鬼:"时光之印...只有王室血脉才能继承..."他死死盯着顾明棠的脸,老泪纵横,"你的眼睛...和王后一模一样..."

话未说完,一名侍卫急忙冲进来:"报!大王,阿史那云带人闯入圣山禁地,打伤了所有守卫。"

"不好!"沈翊猛然起身,"她要在'时之隙'强行举行仪式。"

北狄王立刻下令派兵,却被沈翊拦住:"普通人靠近时之隙会被时空之流撕碎。只有我和明棠能进去。"

顾明棠看着沈翊,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时光守护者'的真正职责是..."

"守护'时光使者'完成使命。"沈翊握住她的手,"无论那使命是什么。"

圣山终年积雪,通往山顶的路崎岖险峻。顾明棠和沈翊弃马步行,越往上爬,她手腕上的印记就越烫。

"前面就是禁地入口。"沈翊指着不远处一道石门,两侧矗立着古老的石像,"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石门后是一条幽深的隧道,墙壁上刻满诡异的图腾。顾明棠每走一步,就感觉有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婴儿的啼哭、祭司的咒语、王后的眼泪...

"这些...是我的记忆?"她扶墙喘息。

沈翊担忧地看着她:"时空在这里是混乱的。你感受到的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

隧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中央悬浮着一个扭曲的光球,那就是"时之隙"。阿史那云站在祭坛边,身边躺着几具干尸,都是被吸干生命力的祭司。

"终于来了。"阿史那云转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亲爱的'姐姐'。"

顾明棠强忍头痛:"我不是你姐姐!你明知自己是祭司之女,为何还要..."

"因为我要成为真正的时光祭司!"阿史那云尖叫,"只要吸收了你的力量,我就能让时间倒流,复活我父亲。"

她挥动手臂,一道无形的力量将沈翊击飞数丈。顾明棠想冲过去,却被另一股力量牢牢固定在祭坛中央。

"别急,等我解决了'守护者',再慢慢享用你。"阿史那云狞笑着走向沈翊,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顾明棠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她眼睁睁看着阿史那云举起匕首,朝沈翊胸口刺去…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顾明棠手腕上的疤痕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时间仿佛静止了,阿史那云的匕首悬在半空,沈翊倒下的动作也变得极其缓慢。

顾明棠发现自己能动了。她冲向沈翊,在匕首即将刺中的瞬间推开他,自己却被划伤了手臂。

鲜血滴落在祭坛上,立马被吸收。整个祭坛开始震动,中央的光球剧烈膨胀。

"不!这不可能!"阿史那云惊恐地看着光球,"只有王室血脉才能激活祭坛。"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住顾明棠。她感到无数记忆翻涌而来,十八年前,大祭司为了控制王室,将自己的女儿与真正的公主调包。王后察觉后,派心腹嬷嬷将真公主送到中原,而那个嬷嬷就是周婆子...

"现在你明白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光柱中出现一个虚幻的老者身影,是大祭司的灵魂。

阿史那云跪倒在地:"父亲..."

"你骗了我。"大祭司叹息,"你根本不是时光祭司的料。真正的继承人是她---北狄长公主。"

光球中射出一道光线,将阿史那云笼罩。她尖叫着,身体开始迅速衰老。

"不!父亲救我!"阿史那云的声音变得嘶哑,皮肤爬满皱纹,转眼间就从妙龄少女变成了垂暮老妪。

顾明棠不忍地别过脸。就在这时,沈翊挣扎着爬到她身边,胸口的"时之心"印记也开始发光。两道光束在空中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轮。

"时光之轮..."大祭司的灵魂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预言成真了。'时光使者'与'守护者'的力量融合,将重塑时空秩序。"

光轮中浮现出无数画面:顾明棠前世被烧死的祠堂、林雅茹临死前的诅咒、林雅芝化为血水...每一个画面都在光轮中破碎、重组。

"这是..."顾明棠震惊地看着。

"你们在修复被扭曲的时间线。"大祭司的声音越来越弱,"阿史那云强行使用禁术,导致时空紊乱。只有真正的时光祭司与守护者联手才能修复..."

随着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祭坛恢复平静。阿史那云变成了一具干尸,而顾明棠和沈翊的印记也不再疼痛。

最神奇的是,顾明棠手腕上的疤痕完全消失了!

"结束了..."沈翊虚弱地握住她的手。

顾明棠扶起他:"不,是新的开始。"

一个月后,北狄王正式宣布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长公主,并立她为王储。但顾明棠婉拒了王位,只请求北狄与中原永结盟好。

皇帝龙颜大悦,封沈翊为镇北侯,顾明棠为和硕公主,赐婚二人,命他们镇守边疆。

春暖花开时,沈翊带着顾明棠来到北疆最美的草原。他采了一把野花,灵巧地编成戒指,单膝跪地:"虽然皇上已经赐婚,但我还是想正式向你求一次婚。顾明棠,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明棠眼中含泪,伸出手:"我愿意。"

野花戒指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虽不贵重,却比任何珠宝都珍贵。远处,北狄与中原的牧民共同唱起祝福的歌谣,歌声随风飘向远方。

顾明棠望着湛蓝的天空,感受着心底涌动的温暖。前世的仇恨、今生的波折,都如云烟散去。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复仇的幽灵,而是一个真实活着的人,有爱,有家,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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